天姥山。
竹樓二樓。
陳金玉倒在地上,渾身浴血,雙拳更是皮開肉綻,可見白骨。
這是他躋身武夫第二境開天辟地後的第一次與師父練拳。
下場自然很淒慘,不過以武夫一境巔峰與之對練的趙無極也冇好到哪裡去,額頭和左邊臉頰都有淤青。
要知道,雖然趙無極將境界壓製在武夫一境巔峰,可他畢竟有著半步武神的底子,而且與人對戰的經驗可是長達數百年積累下來的,陳金玉能夠在他身上留下傷痕,足以見得這個年輕人的實力有多紮實了。
老人喘息了一會兒,緩步來到弟子跟前,背起自己昏死過去的陳金玉,身形佝僂,但每一步都十分安穩,如他此刻的心境一般。
是時候讓這小子出去闖蕩一番了。
老人心裡如是盤算著。
他雖然可以給弟子夯實每一步基礎,甚至可以把自己一生所累積下來的經驗傾囊相授,但這就好比人生,道理可以從書上學,做人卻在書本外。
拳法招式可以手把手的教,可人心算計怎麼教?世道渾濁如泥漿,可不是光靠手上把式就能行的安穩的,隻有強大且聰明的人才能活得久。
半年前,陳金玉就已經把他送出的玄鐵打成了護具日夜戴在身上,還有兩塊玄鐵被他熔在一起打了一把劍,模式是照著龍泉劍的模式打的,萬年玄鐵就是一塊也極其珍貴,更何況打造那把劍,陳金玉足足用了兩塊玄鐵,劍成型之時,品軼都是法寶之列,吹毛斷髮、削鐵如泥自是不在話下,隻要日後以靈氣長久溫養,便是晉昇仙兵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陳金玉冇提劍的事兒,他這個師父隻能裝作不知,趙無極隻是希望自己的寶貝徒弟不後悔就行,至於心疼玄鐵,笑話,他要真心疼這個玩意兒,也不至於一股腦的把它丟給陳金玉了,之前陳金玉尚未拜師的時候,老頭兒說為了救下陳金玉已經傾家蕩產那自是謊言,而為了給陳金玉取來這四塊萬年玄鐵,他纔是真正的傾家蕩產了不說,給欠了玄鐵原主人一個天大人情。
護具和劍剛一成型,陳金玉就迫不及待要出門遠遊,他那點小心思,小老頭兒自是門兒清,隻是並未同意,一個小小的鍛骨化血境武夫了不起啊?出去了跟隻螞蟻有什麼區彆?真要惹到事兒了,被彆人踩上一腳,都不需要碾一碾都能一命嗚呼了!怎麼也得再進一步吧。
三年時間,陳金玉便從凡人之軀走到了武夫二境。
速度當然算不上快,可資質不能說不好,因為這一切都是在趙無極有意無意幫他壓製進境速度的前提下完成的。
甚至在趙無極的設想中,他給陳金玉留了五年甚至七年。
前期慢一點怎麼了?基礎不牢,地動山搖。隻要把底子一步一步夯實了,後麵也就輕鬆且冇啥意外了。
隻是陳金玉資質太好,即便有半步武神幫著鎮壓境界,他也隻是花了三年,就已經走到了武夫二境。
這一次喂拳,老頭兒下手是奔著往死裡打去的,一方麵是趁著陳金玉境界初升的機會,幫著他將人身天地再一次破碎重組,使得他體內的竅穴可以固若金湯,這種機會,等陳金玉的竅穴穩固下來之後,終生都不會再有了。另一方麵就是檢驗一下陳金玉這具身體在武夫二境到底是個什麼水平。
結果當然讓趙無極很滿意,比起昔年的他,陳金玉可以隨便戰而勝之,而如果近身搏殺的話,育靈境練氣士都得在陳金玉的拳下飲恨!
這就夠了。
總不能把陳金玉培養成一個武神了才讓他出山吧?那也不切實際。
次日清晨,陳金玉挎著包裹,腰間彆著一根用布條嚴密包裹起來的棍子,少年恭恭敬敬的向老人磕頭拜彆。
老人躺在躺椅上,安然受了徒弟三拜之後,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似乎又覺得大男人何必如此婆媽,就簡短的交代了幾句。
“出門在外,要多看,多聽,多學,多個心眼。”
“拳招我隻教你了三招,擎天印,翻天印,鎮嶽印,不代表這三招就可以橫行天下了,而是要你自己去與這個世界學,去悟,朋友的、敵人的都可以。招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拳意,一往無前,我若出拳,天若阻攔,我便開天!”
“可以喝酒,但不能酗酒,更不能喝花酒,那些女子都不乾淨,跌份兒!”
“可以喜歡女子,但不可太花心,不然太累的慌!”
一開始畫風還挺正常,陳金玉也在認真聆聽師父的教誨,隻是這個老人家越說越離譜,陳金玉聽得是一頭黑線。
覺察到徒弟臉色的變化,小老頭兒瞪眼看著他,“怎麼?嫌我說的不好還是嫌我囉嗦?”
陳金玉連連擺手,“師父您老人家的教誨,我都記著呢,您繼續說,我聽著。”
趙無極不耐煩的擺擺手,冇好氣道:“滾蛋滾蛋!你不願聽,我還不願意說呢!”
陳金玉在師父那裡早就已經摸清楚了他身處這個世界的格局了,大奉王朝版圖遼闊,分天下九州,他們這個州在王朝腹地,名為靈川洲,除此之外,分彆還有離火州,梁州,雷州,荊越州,清徐州,中土州,滄瀾洲。每州土地,大小不同,如最小的靈川洲,南北三千萬裡,東西一千多萬裡;最大的中土州,南北六千多萬裡,東西兩億多裡。
如此廣袤的地理,便是修士,僅靠自身之力,便是想要橫渡一州,也得花費很長的一段時間,更彆提橫跨一國了。
所以也就有了仙家渡船。
一洲之內的仙家渡船,叫做青山渡,而往返穿梭於州與州之間的渡船,則叫彩雲渡。
陳金玉想要去給滄瀾洲的左念慈送劍,從靈川洲出發,要麼橫穿中土州,要麼經由荊越州到清徐州,最後就是滄瀾洲。
隻是中土州幅員太過遼闊,且仙家渡船的收費比起其餘州還得高出兩到三成,囊中羞澀的陳金玉,隻能選擇第二條路線。
陳金玉看著打鐵鑄劍的營生,倒是掙紮了不少錢,可那都是世俗錢財,出門在外,下榻個凡俗客棧,吃飯喝酒自是不愁,可若是想要在修道之人那裡做事,就得用修士之間流通的貨幣——靈源。
偏偏自己師父是個窮光蛋,徒弟要出遠門,東拚西湊之下也就弄了個十塊靈源,十塊靈源,按照陳金玉如今對修行界的理解,也就是在仙家客棧住十次下等房間,或者吃幾頓飯,或是在青山渡上坐一萬裡的距離。。。
當然,陳金玉冇有絲毫瞧不起十塊靈源的意思,再少那也是師父的一番心意不是?更何況,他還擔心師父把他的家底都給了自己,他會不會連飯也吃不起呢。。。
再者說了,冇錢可以慢慢賺嘛,自己有手有腳的,有什麼好怕的?做不起仙家渡船,那就用走的嘛,橫豎不過幾千萬裡路,還能把人困死不成?
晨曦中,一個灰衫布鞋少年在鮮有人跡的羊腸小路上快步而行。
從清平鎮出來,好長一段路都荒無人煙,一條官道上麵都稀稀拉拉長著雜草,兩側更是比人還要高出一截的野草。
陳金玉餓了就吃包袱裡在清平鎮買的乾糧,渴了就喝路邊的溪水,即便是在山野之中,他也冇有忘記修行,每日一千拳是雷打不動,兩個時辰的站樁被他調整到了淩晨天未亮的時候,反正不能耽誤了行程。
一連在山中行走了半旬時光,陳金玉終於到了有人煙的地方了。
這是一處比清平鎮大了幾乎兩倍的鎮子,單是熱鬨程度就遠超後者,且鎮子上還有仙家勢力開設的商鋪、客棧,也有專門供修行之人行買賣之道的坊市,街道之上,修行之人幾乎占了一成,算是隨處可見了。
陳金玉在鎮子上找了個凡俗客棧下榻。
這麼幾天下來都冇沾葷,胃裡都快寡淡出水來了!
點了幾個像模像樣的小菜,陳金玉一口氣吃了三大碗米飯,差點把桌子上的菜盤子給舔了纔算完事兒。
客棧掌櫃的是個四十歲出頭的婦人,穿得花枝招展的,斜靠在櫃檯上的她,胸前顯得格外有料,看向狼吞虎嚥的灰衫少年的眼光,如同要吃人一般。
單就模樣而言,陳金玉算得上十分出眾了,本來就是十七八歲的年紀,而陳金玉又是武夫出身,身上那股子青澀感夾雜著武夫的堅毅剛硬,非但冇有任何違和,反而平添了彆樣的氣質。
老闆娘那吃人的目光,陳金玉敏銳的感知力如何感受不到,所以這頓飯他吃的是戰戰兢兢,心中惴惴,已經初步體會到師父所說的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算怎麼一回事了,隻是他納悶的是,清平鎮那些婦人也冇這麼嚇人啊?!
一頓花了三十顆銅錢,可把陳金玉心疼壞了,偏偏他還不敢講價,甚至還忙手忙腳的在櫃檯上付了錢,惹得婦人咯咯直笑。
付了飯錢,陳金玉趕忙落荒而逃,客房暫時是不想回了,他先在鎮子上轉一轉,看看風土人情也好,轉轉街市也罷,總比在客棧老闆娘的注視下要好得多。